【專欄】街市裡的香港滋味(下)

酒促妹竟然把黑白艾丁格一同倒進碗裡,要你混搭著喝。我當然是錯愕,一股宛如吸到芥末鼻腔發辣的強烈個性感直衝腦門。

 

說到在香港喝啤酒,其實還有個令人驚奇的體驗,而且我覺得大概只會發生在那個地點吧,那就是在東寶小館。東寶小館位於北角,知名度高,頗受觀光客喜愛,很能招呼著初訪者對於香港大排檔美食的想像,大腕如班奈狄克康柏拜區曾經造訪過,也難怪塑膠板凳座位區會沿著地板排水溝整層蠶食鯨吞蔓延開來。雖說隱身在街市,但功夫粵菜有辦法搬上桌,可說是小廟裡藏了大佛。

在東寶小館點餐是件惱人的事,菜單密密麻麻比台北的龍都酒樓還複雜,幸好有位在地港人加入用餐,我都管他叫阿Tim,點菜的麻煩事就交給他了。

我則負責研究酒單。除了生力、嘉士伯等本地餐廳常見的進口啤酒之外,罕見地出現了德國啤酒艾丁格(Erdinger),而且黑啤與白啤兩款皆有供應。在稀奇之餘,當然是跟酒促妹點下去啦。

對了,香港的酒促妹都比較潑辣,不像台灣的溫柔,可能是我多年前在尖沙咀麼地道一間運動酒吧點一手藍妹啤酒,酒促妹送上後直接坐下開我一瓶喝了就走所留下的詭異印象有關(題外話,香港現今有些酒吧有所謂的「拳手妹」,陪客人划拳喝酒,純的)。

酒促妹便以硬銷兜售的態勢送上黑白艾丁格,但事情到此尚未結束。

酒促妹竟然把黑白艾丁格一同倒進碗裡,要你混搭著喝。我當然是錯愕,一股宛如吸到芥末鼻腔發辣的強烈個性感直衝腦門,當下聯想到雙併燒臘與鴛鴦奶茶等港式飲食風格。

啤酒也玩鴛鴦玩雙併攻勢,完全沒有要跟你黑白分飲細細品嚐的意思,如果你是喜好細膩品酒者,肯定會有唐寅詩集給拿去墊麻將桌腳的粗鄙感,當然,粗鄙與錯愕感是瞭解異國文化最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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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後為了把握留港的最後一晚,我在地鐵上問阿Tim哪裡有最local的喝酒去處?最好像是去香檳大廈的一樓一鳳探險那樣刺激、那樣俗豔到能流出蜜來。他對我充滿主觀想像的要求有點不解,不過他還是說:「如果真要local的話,那就去旺角的西洋菜南街那一帶。」外地人所想的最在地玩法,本地人可能一點都不認為,不過阿Tim還是帶我們去了一間無牌酒吧。無牌不是真的搞地下非法,而是等待續牌的空窗期,只能熟客介紹才得以叩門。

那間無牌酒吧位於尖沙咀的棉登大廈裡頭,說穿了就是一間香港隨處可見的運動飛鏢吧,雖說稀鬆平常,但由於我們是陌生外地客,一入坐馬上就引起旁邊本地客一陣空氣凝結般的凝視。回台後,阿Tim曾在群組裡傳來一群酒客在棉登大廈門口街邊打群架的動新聞影片,好在那晚很peace沒出什麼亂子,好在穿著皮衣貌似楊千嬅的老闆娘殷勤招待,讓現場氣氛又重新調校回跟店內播放的廣東歌一樣熱絡。

我們盡情的在無牌酒吧裡射著飛鏢,玩吹牛擲骰子,喝乾任何送上桌的啤酒柱,看著港人跟著當晚切爾西對熱刺的英超賽事大喊,聽著音響裡頭放著陳小春的〈神啊救救我吧〉,就這樣消磨一整晚。有時我常會想,到底什麼才叫喝到最在地的酒精?我想大概就像這樣走進一間陌生的店先遭當地人一頓白眼,然後跟著當地人喝一樣的酒,做跟當地人一樣的事,當酒意上來後你自然就會融入環境,穿越桌群走去廁所的路上也不會陌生害怕,甚至還會跟一旁小便的人聊上兩句。

那一晚還有個小插曲,有位活動力頗高的台女臨時從台灣飛來加入我們的行程,其實就像是愛玩意不意外,開不開心那招的郝來玉。我們都喜歡拿她的英文名字開玩笑戲稱叫她914,為了懲罰914未先告知臨時加入,我們把她給灌醉了。

把別人灌醉自己當然也不會好受,送她回飯店,她在電梯裡吐了一地。因為昨晚耗得晚與因為強灌914酒大家也喝了不少,隔天我們每個人都受到宿醉襲擊,今日的快樂都在昨晚的無牌酒吧喧鬧中提前用光了,也因此我們每個人的反應都變得超級遲緩,很明顯地大家的時間感都扭曲了,甚至連小班長小警總般的警覺個性也鬆懈了。

就在離登機時間只剩30分鐘的情況下,大夥不知受什麼蠱惑還流連在赤臘角機場的翠華悠哉喝著奶茶吃著三菜一湯,完全沒把飛機即將要起飛的事放在心上,簡單來說就是沒在插小伊。於是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班機飛走了。

氣喘呼呼趕到登機門時,還挨了吹著半屏山髮型的資深地勤用普通話一頓罵,至於為何空服人員會斥責旅客,我們也就沒臉計較了。在等待下一班飛機的空檔,我買了卡斯楚封面的時代雜誌閱讀著,跟巨嬰在吸菸室聊著我們的脫序行徑愈聊愈亢奮,「我們何止是kiang根本是迷幻來著,而且小班長也在啊,根本找不出遲到原因。」

 

最後我們做出一個奇怪的結論:大概就好比在逛重慶大廈時莫名吃了印度人給的神奇咖哩魚蛋吧。香港就是這樣奇妙,外表雖然看似文明無邪,不過當你找到玩的門路,香港就會吃了你。

 

-END-

 

前情回顧

街市裡的香港滋味(上)

街市裡的香港滋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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