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流連XX酒吧喝酒的時日,威士忌滷肉飯突然消失了。我不甘心,不時追問滷肉飯的下落,直到有人告訴我,做滷肉飯的廚師離職了。
從來沒有想過,一個餐廳的食物會跟隨它的廚師而消失。
那到底是一碗如何銷魂的滷肉飯呢——
肥瘦肉顆粒分明、米飯油亮清爽,還有肉鬆和經過威士忌浸漬的配菜畫龍點睛。
沒有了滷肉飯的XX酒吧,叫人失落,仿佛酒也連帶失色。又有一次,一陌生人無端跑來告訴我,要去一家叫做「溫柔鄉」的酒吧看看,老闆是兩個從XX酒吧出走的年輕人,他們一個是廚師,一個是侍酒師;有趣的是,他們曾在XX酒吧交換過崗位,下廚的學侍酒,侍酒的走進廚房學烹飪。
乍聽之下,「溫柔鄉」這名字太肉麻兮兮,有好一段時間,它如同隱密的都市傳說,常在耳邊流轉,一直無緣拜訪。
直到我搬離台灣再重返,直到那夜凌晨下飛機直奔「溫柔鄉」,推開清淡素冷的水泥石門,進入另一個世界,看到久未謀面、頭髮鬍渣已蓄長的老闆Eddy,吃到那一碗魂牽夢繞的滷肉飯(搭配嬌嫩欲滴的荷包蛋),喝到五味雜陳卻難以戒脫的泥煤味威士忌——立即有種混身雞皮疙瘩的感覺。
那夜,右邊坐了在富錦街開了十幾家神奇小店的老闆,左邊則是三個美國人——一個從美國出口威士忌到台灣、一個在Las Vegas賣老虎機、還有一個慕名來亞洲找軟妹子發生一夜情。
Eddy瞄一眼來找一夜情的美國人,滿臉歉意小聲說:「我們這裡很少這樣……」
如此善解人意。
「溫柔鄉」的營業時間獨樹一幟,週日至週四晚上11點至凌晨6點,週五週六晚公休,顯然要把尋歡作樂的人拒於門外,只願好好招待夜歸人。那夜一開門營業,客人魚貫而入擠滿小店,Eddy沒有半點高興,愣愣地擠出一句:「好困擾喔!」
如今見到Eddy,依舊想起第一次在XX酒吧酒酣飯飽之際,他剝了兩片飽滿香甜的柚子放在我們面前:「這是招待的,給你們解膩」。
這樣撫慰人心的場面,在後來的XX酒吧再也沒有遇到。
Eddy:你為什麼不再喜歡XX酒吧了?
我:他們越來越油了。
Eddy:什麼是「油」?
我:說不清楚,可能就是不再真誠了吧……
Eddy眨眨眼,似懂非懂。真希望他永遠不會懂。因為所有讓我深深感動過的酒肉場所,無一例外是,好酒好肉不如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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